来源:大美仁寿——仁寿县作家协会
清水河倒影里的农旺
文/陈厚谊
算起来,我已经快 20 年没到过农旺了。上世纪 90 年代末,我经常往返在禄加镇和仁寿县城之间,农旺乡的苏家滩是必经之路。坐在城乡之间的公共客车上颠簸,除了听闻一点有关这里的野史趣闻,苏家滩桥和桥下的清水河并没有引起我多大的注意。一条尘土飞扬的城乡公路,一座普普通通的石拱桥,一条平静得近乎沉默的小河,这是作为一个过客的我对这里全部的印象。
苏家滩桥的前世今生
公元 2018 年 7 月 3 日,仁寿遭逢暴雨后的第二天,我又来到了农旺镇。这一次,我站在苏家滩的苏家滩桥上。因清水河在此有滩,此地古名叫苏甲滩,现代人称苏家滩。二十余年的光阴过去,苏家滩桥依然还是那么质朴无华,桥身虽然进行过修缮,但变化并不大,还是我当初认识的样子。当然,这一次,我摸清了它的身世。苏家滩桥最初的名字叫永定桥,仁寿县志上有这样一段记述:“乐善桥即苏家滩桥,县令马百龄记曰:乐善桥在冶东苏家滩,旧名永定。赴州孔道也,建自乾隆季年,道光岁辛卯夏雨霖水溢圯,人病涉者两载余。行旅临河干,每届夏秋交濡首频占皆浩叹,贡生徐东久悯之,捐资鸠公听董厥事,阅数月工竣。计用金千余镒,义举也。前令李公多之将申之大府,俾议叙如例,并为乐施者劝。此举,固辞,曰生此举,非为名也。令行人无濡厉虞,幸矣,此外又何冀焉。李益称重之。余莅任后,见其居平所为无往而不以徇义为亟也。因叙而泐于珉,爰更昔所名,曰乐善以旌。”由此可见,修建于清乾隆年间的苏家滩桥已经有三百余年的历史了。
永定桥修好后,曾在桥头两侧各修一座高大的牌坊,雕龙刻凤,浮雕镂刻极为生动,用以标榜修桥的功德。可惜永定桥并没能在此永远安定,清道光年间,一场罕见的洪水将永定桥冲得据说只剩下三个桥墩。有乐善好施者捐资重建石桥,县令遂以乐善为桥名,借以表彰乡人善举。乐善桥修好后,架模所用的上100 立方木材,后用来修建了三座寺庙,其中一座便是龙王庙,用作镇守大桥。龙王庙内塑有四海龙王,以求龙王治水,保一方风调雨顺。龙王庙修建在原氮肥厂幼儿园所在地,占地2亩,有正殿,两旁有厢房。庙修成后,柳家人柳树成组织了一个桥工会,吃住在庙中,管理、保护、维修大桥。桥工会有30亩地,租金用于管理人员的生活及维护石桥的费用。民国 33年,龙王庙被一场大水冲毁。而这座被冲毁的龙王庙正是龙王乡得名的源起。破四旧那阵,大概是因龙王谐音农旺,寓意农业兴旺,人民安康,此地便正式更名为农旺。
关于乐善桥的修建,流传着一个插尖石的故事。据传,当年修桥的时候,有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叫花子打扮的人来到桥头,天天拿着一块龙头状的石头在旁边修修打打,显得极为奇怪。因为没有吃住的地方,他就去找当时在桥头卖小东西的一个老娘,请求在老太婆家吃住。老太婆看他穿着破烂,心生怜悯,就同意了。几天后,他把打好的石头背到老太婆家,当着众人的面对老太婆说:几天来,我吃住在你家,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,就把这块石头送给你,你把它放好,如果今后有人来要这块石头,就问他要银子吧。说完后,这个人便走了,从此无影无踪。乐善桥是一座石拱桥,竣工之前中间必须要用一个插尖石封口。奇怪的是,石匠们打出来的插尖石无论怎么打修,安上去都不合适。忽然有人想起那块放在老太婆家的龙头石,他们来到老太婆家,付过银钱,抬走那块石头,结果一插上去竟然严丝合缝。于是,邑人传说那个叫花子模样的人是鲁班下凡。传说归传说,故事也许离奇古怪,但那块像龙头一样的插尖石至今仍清晰可见。
新中国成立后,劳动人民翻身做了主人,乐善桥被重新命名,它有了那个时代最光荣和最典型的名字——劳动桥。再后来,因此地叫苏家滩,桥便随了地名,改为苏家滩桥。
清水河 河水清
清水河,河水清,沿河两岸多神灵。这是农旺镇当地的一句俗语。伫立在苏家滩桥头,我却看到清水河浊浪滚滚,从不远处碧绿的地方奔涌出来,浩荡不羁的浑黄无情地吞噬着两岸盛大而无助的绿。显然,狂躁咆哮起来的清水河颠覆了我们的认知,呈现出它鲜为人知的一面,颇有点洪水猛兽势不可挡的气势。有一刻,我竟然从心底生出一丝畏惧来,真的差点双手合十祈求神灵保佑了。这样无休无止的黄汤会不会失去约束,冲毁苏家滩桥,淹没整个农旺镇?
当然,清水河并不只属于农旺镇。清水河原名清江,发源于仁寿县原汪洋区四公公社南极坳罗家湾郑家坝,全长 69 公里,流经仁寿境内原四公、促进、铧炉、彰加、明扬、宝飞、鹤立、齐家、农旺、玉龙、龙凤、北斗等公社,经龙脑桥至清水寺合入龙水河。以会合之点在清水寺,故名清水河。它从历史中流出,蜿蜒在农旺镇的土地上长达 19 公里,是农旺镇的主要河流。清水河滋养了农旺镇两岸肥沃的土地,河里曾运送过甘蔗,开过打沙船、客运船,除了清清的河水,还流淌着不尽的故事和传说。清水河在农旺镇最繁忙的那段日子已经过去。
上世纪 70 年代初,在苏家滩附近先后建起了一个氮肥厂和一个糖厂。鼎盛时,氮肥厂有七八百名工人,糖厂更是有上千职工,苏家滩一度成为仁寿县最繁忙的地方,比仁寿县城还要热闹。公路上运氮肥的,拉蔗糖的,车来车往,川流不息。每天,苏家滩桥在反复的辗轧中总不忘临河自照,不知道它是该欣喜地欢唱还是在疲惫地叹息?清水河应该是没有时间搭理它吧,一条条重达二十余吨的铁壳船冒着黑烟,拖着长长的水道,络绎不绝地从上游和下游驶来,把沿河两岸种植的甘蔗源源不断地运送到这里。清水河被一次又一次地挤压,日渐浑 浊的河水在述说着什么,没有人听得见,满耳的马达轰鸣声掩盖了一切。 那座建在清水河上的吊桥像一个青筋暴冒的壮汉,不知疲倦地把一捆捆甘蔗拉起、再拉起……然而,不堪重负的苏家滩到底还是疲乏了。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人们发现苏家滩桥被轧烂了,清水河上的吊桥也倒下了; 没多久,原吊桥下的弧形石桥两边一字排开的铁壳船少了,公路上的汽车少了,苏家滩桥上走过的工人也少了; 清水河形销骨立,倒映在清水河里的苏家滩桥愈发憔悴,苏家滩正在变得越来越落寞。 2000 年左右,苏家滩糖厂破产,氮肥厂转制,苏家滩和清水河彻底归于平静。 经过近二十年的休养生息,清水河逐渐恢复了它的清秀,出落得楚楚动人起来。 尤其是近年来,日益注重环境保护的人们都在致力于营造“水清、岸绿、景美、河畅”的水生态环境,蓝天白云下的清水河更加清澈,绿树夹岸,色彩明丽,仿佛一条长长的画廊。
然而我却在一个错误的时间来到苏家滩和清水河相遇,我知道我是无缘得见她清秀温婉的模样了。通往原糖厂的石弧桥淹没在泛滥的河水中,如果没有横亘的那一道波浪,几乎无迹可寻。眼前的弧桥此时恰似是一个巧妙的隐喻,它让我们不免生出一声感叹,自然而然地又想起曾经盛极一时的糖厂和氮肥厂。曾经,这里工人云集,机器轰鸣,车船穿梭……
未完待续......